老俵的杯具:从湖南水灾说起

我是“北漂”。“北漂”前生活在江西景德镇,而与江西省境山水相连的省份有安徽、浙江、福建、广东、湖南、湖北。邻省之间,故事很多,最有特色的是湘赣二者,有一个共同的称呼:“老俵”。

“老俵”这个称呼的来源在汉语中没有定论,但据我所知,传说始于元末明初。当时,安徽人朱元璋率军与湖北人陈友谅的军队大战鄱阳湖。这场水战的时间之长,规模之大,投入兵力与舰船之多,战斗程度之激烈,在中国古代水战史上都是空前的,并为后来历代军事家所重视,也留下了许多民间传说。

开战初期,陈的水军来自洞庭湖区,战斗力强,曾号称“无敌水军”。而朱的水军主要来自巢湖,不敌陈的水军,便急招募鄱阳湖的渔民入伍重整水军后大败陈友谅部。鄱阳湖战毕,战场转向陆地,渔民们恋湖而与朱元璋告辞。当时朱元璋对这些立下丰功伟绩的渔民表示欢迎他们常去看他。

有渔民说:“朱大哥,侯门深似海。恐怕到时见不到您啊!”朱亲切的说,“你们来吧!到时就说是我老家的表兄弟”。果然,朱元璋在南京登基为大明朝皇帝后,曾有经帮助过朱的渔民们去见皇帝,对禁卫军说自己是皇帝的老表,折腾一番最后见到了皇帝。于是,“老俵”一词流传开来。

还有一种说法是明清时期,战争使四川从天府之国堕落为人烟稀少之,便有了大规模的湖广填川、江西填湖广的人口迁徙潮。至今,川人中外省迁入者众,而现湖南人中很多都是以前从江西迁过去的。如毛泽东的祖上即由江西吉安迁入,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是亲戚,所以称为老表,即表兄。湖南人和江西人相互称为表兄,即俗称“老俵”。

无论哪一种传说,都证明江西与湖南人的关系非同一般,用一点诗意来说:

两省的山川都一样的雄伟秀丽;

两省的民众都一样的勤劳善良;

面对朋友,两省的男人都喝点好酒;

面对豺狼,

两省的男人都一样敢拿起刀枪。

例如国共内战时期,江西作为革命老区,是湖南人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罗荣恒等元勋的舞台;而红军长征,有五万江西籍青年人的鲜血洒在了湘江。

我更因为办案、讲学、旅游多次去过湖南,那里有我许多熟悉的朋友、同仁,故对此次湖南洪灾比常人多一分关心。

曾记得 1998年,长江洪灾,两省均蒙受严重损失。景德镇则是97、98年连续两次大水,我正壮年,分别在进水的老母亲和老岳母家中,淌过齐胸的水,分别背出了她们。如今二姥均已仙去,但20年前的那份惊险,历历在目。

此后,三峡大坝蓄水,湘赣两省的民众因境内江湖河岔常干枯而成为草原,都对三峡大坝抱有怨言。

那年长江洪灾之后,两省都开始大兴土木,修建防洪堤坝。长沙对此也投入很多,如湘江两岸比原来的江岸至少高出十米,上面绿化装修,叫做沿江风光带。然而,这条媒体被赞美花大价钱造出来的沿江风光带,被吹为“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能抗百年不遇洪水”之类的话遇上洪水却是“然并卵”。这没隔多少年,长江流域又一次洪水肆虐。不过这次没有殃及全流域,主要集中在中游洞庭湖流域的湖南省,致使长沙抗洪的“铜墙铁壁”还是靠人们的血肉之躯。

看着网上的一张张图片中的那些熟悉的城市被水浸泡的惨状,看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男人女人的各种言论,我一直为他们祈福,愿他们平安。

此次湖南抗洪,我的不少朋友上了第一线,如金洲律师事务所还组织了突击队上了大堤。给抗洪战士一点掌声当然是应该的。

可是,洪峰才刚过去,当地媒体上是灾后自我表扬不息,自我庆功会不断。然而此时,许多受灾老百姓仍在灾难中或灾后煎熬。我想,抗洪胜利的庆幸是可以的,但灾后恢复生产、生活的工作更重要。把丧事当喜事办,是有违伦理的“杯具”,需要改正之。更重要的是灾难如此之重,其中的人祸不可忽视。如十年前长沙以水利工程之名征地平垸拆房,实际却是搞商业开发。如今洪水到来而漏底了应该反思。

前年秋天,我曾与朋友漫步行走在湘江大桥上,看到湘江的核心景区桔子洲南北二十里之内,两岸高楼林立,名曰“江景房”。从网上得知那些所谓的江景房售价已攀至近万元一平方米。而这个江景是靠在城市的下游,修了一条塑胶水泥建筑的拦河坝,抬升了三峡蓄水后造成的低水位,维持了“漫江碧透”的江景。江景房是官员升官的台阶,是商家牟利的道具。在长沙工薪阶层买不起房的埋怨声中,土地财政赚得盆滿钵溢,而仕途顺利的几个官员与王健林、李嘉诚、许家印等富豪们敞怀大笑了。

房地产是中国也是湖南经济的支柱产业是不争的事实,只是长沙干得不止有一点点过份。例如长沙市境内,曾有几个“垸”。所谓“垸”者,在水利上即指蓄滞洪区,这是个常识。据网上介绍,长沙市境内最著名的“垸”有“大众垸”“解放垸”和“洋湖垸”等等。我因为代理“洋湖垸”区所在地的岳麓区靳江河村民的维权案件,故对“洋湖垸”了解其一些情况。

“洋湖垸”这一带现在还有一个政治名称叫“河西先导区”,该区块最低海拔仅25.5米,地势低洼,东连湘江、区域内有靳江河、雅河等河流,水网密布。直到上个世纪末,这里仍是湘江的泄洪区,是典型的水乡堤垸,水患频繁。区内除了村民自建住房外,还有100多个由村民兴办的家具厂。拆迁令下,补偿价极低,但众多不配合拆迁者的所有房屋土地的证被政府注销,继而当作“违法建筑”予以强拆,实在无法治可言。

当时长沙市的“洋湖垸”和所在的靳江河村全部的村庄土地全部被征收拆迁。当时省政府对此征收批文的项目都是公共利益,一个是要建一个宇宙中最大的公立医院:“洋湖医院”;另一个是进行“水利治理工程”。所以,村民们的维权诉讼绝大部份败诉。只是征收拆迁之后,疏通水系没有看到,那个医院毛也没见,“先导区”里长出来的是“洋湖湿地公园”和房地产“洋湖板块”等等,并作为成功范例被宣传推广。在此期间,这个省会城市拆迁纠纷不息,矛盾激化,因而被媒体民间称为“血拆之城”。

今年这次洪水来了,江岸堤未破,裤子破了,“洋湖板块”里本来是风光无限的高档楼盘如什么“中海国际”,什么“洋湖时代”、“江山帝景”等等都成了水灾区。本来泄洪区就是泄洪区,却搞什么“东方威尼斯”地产开发,说好的疏通水系呢?大雨之下,水患即显,官商们走了,这个苦涩的滋味还是草民们来尝。不过,靳江村的许多村民在家破人亡之后并放弃,他(她)们与长沙的许多被拆迁人还苦苦地等待着司法公正,期待有个说法。

据航拍,洪峰虽已过长沙200公里,但洞庭湖以及往下的长江水位还在警戒水位上下徘徊。与湖南相似处境的江西以及其他长江中下游的城乡今年还会有水患吗?希望天佑中华,佑我草民。天灾人祸来临,“杯具”的还是草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