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天龙国为何充斥不满现状的鲁蛇?

民国49年次的我,土生土长在台北市,36岁以前,除了念大学和当兵外,台北是我的整个世界,几乎没有一个角落是未曾到过的。

36岁以后的十几年,因为工作和其他因素,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海外,四年前回台选择定居高雄,但每个月总要起码跑一趟台北探亲或办事。

不知为何,这几年跑下来,我对这个熟悉的城市有了越来越强烈的陌生感,仔细想想,显然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以前没有的101大楼,或介寿路更名为凯达格兰大道,或越来越密的捷运车站,坦白说,台北过去二十多年外观变化不大,许多街道树木以前什麽样,现在还是那个样。

那是为什麽?我为这问题纳闷了一段时间,直到前几天再度北上,行走在人潮汹涌的捷运站,我忽然明白原来不是城市变了,是城市中的人变了!变得心事重重,步伐急促,变得时而面无表情,时而装腔作势,变得脸上没有了笑容!

不应该啊!台湾不管经济发展,资源配置,人才流向,台北都遥遥领先其他县市,拿我现在居住的高雄为例,这个曾经唯二的院辖市,以前各方面都能和台北一别苗头。现在呢?好学生抢着去台北念书,能力强的抢着去台北工作,有钱的父母抢着帮子女在台北购屋置产,总之,全台湾的人想尽办法,就为在台北抢得一席之地。

这样的磁吸效应在国际间并不少见,纽约,雪梨,曼谷,北京等大城都是如此,各行各业精英聚在一起,碰撞交流,造就大都会特有的繁荣景象。这裡有许多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还有更多怀抱理想,期望有朝一日成为成功人士的人群,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梦想成真,起码希望无穷。

和这些国际城市相比,台北有类似的政经和社会背景,却少了乐观进取的氛围,人们忙则忙矣,却没有因为打拼向上而流露出的充实和自信。有的是永不休止的埋怨自怜,和写满脸上的烦恼不耐,每个人似乎都随时处在一种为保障自身权益而穷于应付的状态,因而难以从容欣赏关怀周遭的事物。

或许有人会说:有没搞错?台北排队文化发达,电扶梯靠边站,博爱座让位,而且台北人热情好客,乐于助人,在国际间也很有名,怎能说不关怀别人?问题是这样的行为,有多少发自内心,又有多少来自外界压力?如果是发自内心,该如何解释同一帮彬彬有礼的人一骑车开车就争先恐后不顾他人?至于好客和助人,恐怕还得先看看对方的肤色再来决定热情的程度。

台湾不大,交通又发达,但是南北之间的隔阂大的让人不知该哑然失笑还是摇头叹息。几年前回台我向台北亲友宣布将移居南部,引起一片惊讶错愕,他们说高雄水质差,空气烂,天气热,南部人难沟通,不守规矩,只差没直接说看不起南部。这几年住下来我确实发现高雄有许多缺点,但那些大家提到的问题基本不存在,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意识形态?

而当我反过来挑战台北亲友为何非要住在台北时,最常听到的理由之一是方便。台北的确够方便,超商密度世界第一,但是,话说回来,那麽方便要干嘛?除了过于密集的商业破坏居住环境外,还可能刺激没必要的消费。而这些都还在其次,方便的好处不就是省时间吗?那请问台北人把省下来的时间都用到哪去了?

根据调查台湾人最主要休閒活动的前两名是吃美食和看电视,民以食为天,但我从没见过哪个国家的人为吃付出如此多的心力,排长龙, 吃到饱,po照片,媒体报导,聚会聊美食,种种这些让人怀疑台湾的美食文化是否已经走火入魔?而终日鑽研美食加上运动风气不振,形成的会是怎样一道城市风景线?

多看电视伤身伤神早有科学根据,台湾的主流节目还有伤心的效果。新闻报导本地事件钜细靡遗,却完全不顾台湾之外还有一个世界的存在;本土连续剧和当道的韩剧相互切磋砥砺,目的是把嫉妒,复仇,中伤,压榨,死要面子等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发扬光大,多看保证把一个原来好好的人搞得满腹哀怨。

精英聚集的地方当然不会只有鲁蛇(失败者),但英文语意中「Loser」除了描述失败外,还有另一层较抽象的含义,那就是形容一个人无论身处何处总是不满现状,他嫉妒他人成就,却对非我族类嗤之以鼻,他唉声叹气,抱怨连连,却不敢尝试改变自己,他用物质麻醉自己,却因而失去对简单事物的欣赏感动,也因此丢失原本常挂脸上的笑容。

我承认这样的观察过于肤浅,这样的控诉以偏概全,我也知道有许多有心人在努力挖掘和创造台北的种种美好,也绝对相信这些种种美好的实际存在。只是身为一个老台北,对这个城市有很高的期盼,或许甚至高到不切实际,但还是要说出心中感受,一切只为台北的天空明天会更好!